第57章 东天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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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渭带着春天穿行在千姿百态的胡杨林间,树影婆娑,枝叶繁茂,枝干虬结,粗大的枝干合抱不住,有些经年胡杨耸然如山,甚至有一木成林之感,林间绒兽穿行,林鸟啁啾,是一处尤为特别的世外桃源。

他们曾在常乐山下路过一片死寂的胡杨死林,是和此处截然不同的风景。

两人在林间行了半日,见一条窄细的溪流漫流在胡杨林间,潺潺往东而去。

这河流顺地势漫流,载满胡杨倒影,如玉带一般蜿蜒曲折,春天去溪流中汲水,这样热的天,溪水冰凉侵体,扑面冷冽。

“这是天山融雪所化,春夏雪水漫流成河,滋养了这片胡杨林,秋冬冰雪封山,溪水也因此断流。“

两人沿着河流上□□去,足足走了一日,才出了胡杨林,眼前可见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原。

这草原连绵不见尽头,草色鲜艳翠绿,绿浪滚滚,极目处是群山叠峦,雪峰绵延。

涉入其中,只见绿茵毯间隐匿着无数野花,小如米粒,大若铃铛,红红白白,嫩黄浅紫,叮叮咚咚在碧色间喧闹摇曳,入腹皆是花草芬芳,心旷神怡。

草色青青,又有雪水滋润,人都鲜活了几分,比起之前的沙碛荒野,不知多了几分惬意,马儿也偷懒,慢慢踱步之际偷懒啃两口嫩草。

天上有苍鹰、黄雀、翠鸟路过,山野间有黄羊、野马、灰鹿嬉戏,马蹄间有白蝶和蜜蜂追逐芬芳,这样如诗如画的美景之外,还有讨厌的蚊虫和苍蝇。

李渭看着春天捂的严严实实,只余下一双眼露在外头,不由得失笑。

她脸颊手背上被咬出红红的鼓包,连鼻尖也不放过,正恼怒之际,见李渭一副似笑非笑、袖手看戏的模样,秀眉倒竖,杏眼瞪圆:“为什么蚊子不咬你?”

“草原的蚊虫虽不太见人,却也会审时度势,专挑那等柔软娇嫩、馥郁可口的下手。”李渭漆黑眸里满是光彩,含笑摸摸自己的鼻尖。

“哼,过分。”她凶狠挠挠自己的脸颊,心跳忽的漏了半拍,目光漏了心意,含羞带怯,偷偷的挪向远处。

他见她星眸柔软,水汽朦胧,猛然觉得自己的话语轻佻,心头亦是一跳,想说些什么,寻思一圈,无话可回转,只得轻咳一声,掩饰过去。

两人在这片空旷的草原足足行了两日,每每入夜,衣裳皆被露水沾湿,眉睫鬓发满是水雾,晨起春天从毡毯里钻出来,只觉自己也被夜露浸透,她没有菱镜,不知自己此时眉目含春,脸颊水嘭,唇色粉嫩,是比春野更诱人的风景。

行至第三日,那如黛如烟的远山终于横亘在前方,草色绵延入山,掀起一重又一重的绿浪。

蓝天清浅,云翳拢聚,烈日在层层积云后躲匿,细致镶嵌云彩边框,李渭端详天色:“要下雨了。”

风带着几丝凉爽从山顶穿来,时而温柔,时而凌厉。

俄顷一团云翳被风撕破,太阳因此得以挣脱,将光线投入地面。

两人原本急急赶路,见一团明亮天光突然被洒落在地,驻足半刻。

那明光有如实质,像蜘蛛的丝线,从天上牵引而下,根根清晰可见。光亮下的那方草木受了光照滋润,被照耀的鲜妍欲滴,纤弱花朵摇曳,美不胜收。

不过转瞬,太阳又被遮掩,厚重云层滚滚而来,密布天际,如团絮,云翳上层是金色霞光,下层沾着灰蓝。

四野瞬间昏暗,雨点毫无征兆砸下来。

“下雨了。”春天无奈道,“什么时候下不好,偏偏在这个时候。”

“夏日雨水本多,我们去山中躲躲。”

这一场雨跟随风断断续续筛落在地,东一片西一片,零零落落,雨势却不算小,冰凉雨珠裹着风噼啪往下砸落,草原没有遮挡,马儿起势又急,最后紧赶慢赶策入山林,山中细雨绵绵,杉林披着雨雾,氤氲云雾笼罩在半山之间,两人互相对望,皆是浑身湿淋淋,破有些狼狈模样。

好不容易在半山中看见一块裸露山壁,一块峭岩土泥斑驳,凹进去一个浅浅石洞,堪堪只够人避雨,两人走入其中,择地坐下休息。

春天满脸都是水珠,抬手抹了抹,露出一张冰冷冷的小脸,唇色发青,风帽已然湿透,被她摘下来,满头青丝半干不湿的耷拉着,外裳浸了雨,紧紧的贴合在身上,略一拉扯,被冷风一吹,只觉身体冰冻,寒气侵骨。

李渭觉得身侧少女在暗暗发抖,就近先弄了几根湿柴,两人一番折腾,只燃起一个小火堆,他吩咐春天:“你坐着歇歇,我去附近捡些柴火。”

春天点点头,挨近火堆晾晾手,揉着自己冰冷的脸:“快点回来。”

李渭转眼又涉入濛濛细雨之间,春天趁着无人,先将身上湿衣换下,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,扭头见外头雨势绵密,冷风清寒,虽是夏日,却有秋冬瑟瑟之感。

风钻了空子,挟裹着雨丝卷入凹洞,蓝青色火苗被风压倒,忽闪几下,险些被扑灭,春天在洞旁费力折了一些小枝桠,背身挡着风,仔细将火苗守住。

李渭很快抱着一捧青松枝回来,春天见他鬓发衣裳已然湿透,眉睫上俱挂着晶莹水珠,面色却平静的不起波澜,丝毫不觉寒冷,缓而有序的烘干松枝,将火势慢慢撩起烧旺。

春天再三瞥了瞥他,心头有如细蚁爬行,在他身后提醒他:“你衣裳湿了。”

李渭嗯了一声,半蹲在火旁,将手中松枝投入火中,他衣袍已近湿透,洇出漉漉的水泽,紧紧的敷在肌骨之上,凸显出遒健的背脊肩膀。

春天嗫嚅:“要赶紧换下,不然要生病的。”

李渭应了一声好,将手中事情忙毕,起身一看,春天拘谨坐在火旁,偏首看着他处,只对着他露出一只小巧玉润的耳,泛出嫣红的色泽。

春天坐姿扭曲的太甚,听见一侧有窸窸窣窣的声响,起初是箭囊匕首落地的声音,溅起几声脆音,而后是闷闷的轻响,应是衣裳落地的声音。

李渭的声音传来:“春天。”

“嗯。”她含糊的应他,只等他快快完毕,解脱她这诡异的姿势。

李渭停顿一下,复道:“闭眼,我过去拿东西。”

她的心猛然一跳,羞的无法自抑,伸出双手严严密密的捂住双眼,把头低低藏起来,那一只耳,已然红若珊瑚,艳如滴血。

似乎有男人低沉的闷笑传来,她耳边轰隆隆的听不清楚,许久之后,仿佛听说他说好了,再忍了忍,才将手放下,慢慢的睁开眼。

他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衣,衣裳有些微微泛白,半新不旧的料子,是以前在瞎子巷他常穿的那身,挽着袖子,眉眼温和,意态闲适。

她一颗毛躁见羞的心也突然安定下来,见他举起酒囊,呷了一口,抿抿唇色微深的唇,让酒在口腔内停留少顷,而后喉结鼓动,一口咽下。

酒的味道一定很好吧。

李渭见她抿着唇伸手来讨自己的酒囊,挑了挑眉,眼神一跳,将酒囊递给她。

于是她也灌了一口酒,让那香辣的酒浸泡自己的唇舌,直到酒香侵入肺腑,方才咽入肚腹。

这时天还未黑,大约是半下午,两人忆起晌午都未吃东西,早已是饥肠辘辘,掏出胡饼干嚼。

春天见外头细雨已然停歇,避雨的鸟儿振翅飞过,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,天上云翳虽未散去,却明亮了几分,问他:“我们还要赶路吗?”

火堆旁还烘烤着淋湿的衣裳和毡毯,石洞窄下,根本不容两人卧地而眠,李渭想了想:“刚下过雨,山路难行,还是等明日再走吧。”

春天点点头。

两人在外多日,除去她病中的那几日,无不是日出赶路,日落歇息,鲜少有这样消磨时间的时候,于是两人靠着石壁,守着篝火,一人看景,一人喝酒,闲聊二三,等着夜幕降临。

夜里春天枕着双膝入眠,恍然间见李渭将温热毡毯盖在她身上,她模模糊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,被他轻轻推了推肩膀,而后身体滑落,她面颊贴在他温暖的腿上,酸硬的肢体伸展开来,舒适的轻哼了一声,闭眼睡去。

第二日是个明朗霁日,两人往山间行去,山中无路,却有溪流潺潺而下,沿着溪流往里行,针数高耸,杉林蔚然,地上是层层腐层,马蹄踩在地上绵软潮湿,惊起无数虫行。

这是气温不比山脚之下,虽是夏日烈阳,在山间只觉清凉,阴凉之处更觉肌肤生寒,入夜如不生火,则瑟瑟寒冷,裹着毡毯尤且抵当不住冷意。

春天跟着李渭在山中行了两日,已然披上了羊裘,等到终于走到了溪流源头,也出了杉林,正是山腰处一片荒凉又冷清的苔原,在这苔原之上仰望近在咫尺的山峦,则是白雪皑皑的群峰,射照璀璨,烂然如银。

夜里两人找了一处避风之处休憩,李渭煮了热汤,是从草间寻的一种地衣,洗净土泥后是单薄又透净的碧绿,如凝冻一般,煮入肉汤中爽滑清口,反倒带着丝丝韧劲,春天就着胡饼入口,瞬间瞪圆了双眼。

李渭看着她的神情,挑眉问:“好吃还是不好吃?”

她将口中热汤咽入腹:“我好像吃过这个,是丰乐楼的一位顶有名的老厨子,听说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,那个菜有个很美的名字,叫碧落凝珠,用糯衣把它包成珠状,和奶汤一起煨熟,就是这个口感和味道。”

她叹气:“这一道菜,可值二十两银子呢,还有不少文人墨客,尝过之后,纷纷替这道菜做诗唱吟。”

李渭道:“丰乐楼,是长安城最奢华的那座酒楼么,在御街上,饰金缀珠的那座高楼?”

春天点点头:“我娘亲有空的时候,会带着我们几个姊妹去丰乐楼玩耍,那里菜肴天下一绝,庭中还有耍杂唱戏,很是热闹,时下很多贵人都爱去丰乐楼吃酒宴客。”

李渭微微一笑:“二十两,倒是个生财之道。这个东西叫羊苔,是山里的野母羊产奶时,羊奶滴落在地,菌子覆着羊奶生长而成,每逢春夏雨后,遍野都是,牧民们都嫌它低贱无味,俱不爱吃,此物捡起之后,在烈日下暴晒几日,晾干储存,要吃之时再拿清水泡发,色泽依旧青翠碧绿,口感鲜嫩。”

春天也觉得有趣,笑道:“是么?万万没想到,山野之物到了长安,摇身一变,登了大雅之堂。”

两人说笑,将热汤饮尽,收拾一番,趁夜歇息。

春天铺毡毯之际,见脚下有只长毛长腿、瘦的伶俜的八脚蜘蛛顺着靴子往身上爬,唬了一跳,急忙跳起来,将蜘蛛抖落在地,扔了块石头砸中,方松了口气。

“怎么了?”李渭问。

“有蜘蛛。”她语气咻咻,从火中抽了根木柴,将附近草地都逡巡一圈。

李渭不以为意,想了想:“山里多山蛛、岩蛛、草蛛,多是无毒,别怕。”

春天点点头,一时睡意全无,复又在地上坐下,仰头看天上星辰。

苍穹高阔,银河如练,星云蕴紫,是广袤又深沉的夜。

不过多久,哈欠上浮,春天本欲倒头睡去,只觉衣摆微有动静,起初尚且不觉有异,以为是风动,后只觉有爬痕振动衣摆,轻微又高频的抖动沿着衣袍往上蔓延。

她定睛一看,见到眼前情景,一声尖叫,连连跳开,双手摆动,胡乱挥着衣袍。

李渭坐在篝火对面,见她受惊,跨过来一瞧,也不由得愕然吃惊,在她衣袍和靴上,爬着几只长毛长脚,口中双钳,貌似蜘蛛的八叉虫,这几只长虫气势汹汹的挥着长脚,沿着衣袍就要往春天身上爬。

他大步上前,按着春天胡乱挥舞的双手:“别动。”他弯身抖抖春天的衣角,将那八叉虫一只只驱赶下来,送入草间,待起身再看春天,见她已然花容失色,身体颤抖,方寸大失,见他温和的目光,嘴角一扁,双眼蒙泪,几欲要哭出来。

在她原先坐处,还聚拢了数十只长毛长脚的八叉虫,全身灰扑扑暗沉沉,若不细看几要忽视,若不是春天警觉,这些长虫全要爬到春天身上啮她皮肉。

思及此,春天不由得毛骨悚然,抽抽鼻子,只觉委屈万分,躲在李渭身侧,远远避着那些八叉虫,死死攥着李渭的袖子,哇的一声吓的放声大哭。

李渭安慰她:“别怕,这是八叉虫,也叫八爷,别看它生的凶残,但它不轻易伤人,只是喜欢到处爬走,它若是不小心咬人,自己便先死了。”

她实在是吓到了,伏在他手臂上哭的涕泪滂沱,边哭边恨恨跺脚:“它们都爬过来了,要爬到我身上呜呜呜”

热泪洇湿他的衣袖,沾在他肌肤之上,热烫点点,他这是第一次见她哭的跟个孩子一般,心头柔软,语气也愈发温和,哄她:“你是不是先前打死过一只八叉虫?”

她泪眼朦胧的点点头:“我起初用石头砸过一只它爬到我靴上我以为它要咬我”

“这些都是一窝的八叉虫,因为你打死了一只,剩余的这些都替同伴来找你报仇来了,当地人敬八叉虫的这种特性,从不搭理它们,任由它们随意穿走。”

春天听毕,想想自己在此要被一群面目凶残的蜘蛛虫追杀,身上不由得泛起鸡皮疙瘩,悲从中来,愈发痛声大哭。

李渭见她哭声愈大,婆娑泪眼,身上没有帕子,只得把自己的袖子递给她拭泪,柔声劝慰:“别哭了,我有法子,我来赶它们走。”

那一群八叉虫被李渭驱赶,又汇集在一起,气势汹汹的要找春天报仇,她内心怕要死,只得寸步不离跟着李渭,见他从包袱里掏出那块她曾吃过的糖,用匕首分切成黄豆大小,撒在八叉虫面前。

八叉虫闻到浓郁甜味,一时欣喜,个个嘴中双钳夹着糖豆,浩浩荡荡的朝自己穴里奔去。

这兄弟之仇,也就不了了之。

李渭喂够了八叉虫,手中也只剩丁点大小糖豆,递给春天:“给,别哭了。”

她脸颊上还挂着泪珠,潮红的眼先指了指八叉虫:“它们不报仇了?”

“吃人嘴软。”李渭笑,将糖豆塞她手里,“这下没事了。”

她吸吸鼻子,将糖豆塞入嘴中,却越想越冤,越想越怕,探出袖子擦擦眼,又擦出几滴余泪来。

她只觉阒暗的四野危机四伏,心有余悸,头皮发麻,不敢坐下,也不敢远离李渭。

“还能睡么?”李渭问她。

她后怕的摇摇头。

李渭在火旁坐下,将毡毯垫在身旁,拍一拍:“那就来坐。”

春天乖巧的在他身边坐下,两人并排坐着,她紧挨着他,他高大,她娇小,远远看去,似是偎依的姿势。

李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,不久之后她小鸡啄米,螓首一点一点,身体一歪,恰好歪入了他的怀抱之内。

李渭微微一笑,黑眸闪亮,将双腿摆直,身体微弓,让她枕着他的腿,睡的舒适些。

再去看怀中的少女,湿睫紧闭,脸上还沾着泪痕,一缕细发黏在脸颊,他耐心等待,等她粉泪干透,朝面靥上轻轻一吹,那一缕发迎风蹁跹,又回归发间。

次日醒来,春天见自己靠着树枝睡着,想起昨夜惊魂一刻,从地上跳起来,催着李渭急急赶路。

这日天气不算太好,天上云层厚重,似有阴雨,李渭望了眼天色,见春天已然上马,断然不想在此处多留一刻,也翻身上马,带她往前行去。

不过行了半日,有山风席卷,微雨扑面,不过只下了片刻就停歇而住,红日露面,光照灿烂。

再往前行,路途曲折,坡陡如壁,越往其上,尤其寒冷,加之刚下过一点微雨。山泥泥泞,直到登上一处平地,见山风呼啸,天寒地冻,满地碎石,随风奔走,俯瞰山下,云雾遮挡之间尤见自己走过的草色林景。

再调转马头,原来自己已然登上峰顶,再往前就是重山叠峦,冰雪封地,再翻过东天山的一处山坳,其后就是贪汗山了。

两人慢慢往前行去,天色忽暗,一阵凛冽寒风刮过,毫无预兆间,似有雪沙刮过,迷住了双眼,而后是碎石般的冰雹,朝两人狂乱扑去。

山顶空旷,毫无躲避之处,好在这冰雹只下了一阵即停,李渭看看天色,蹙起剑眉,让春天把羊裘裹紧,急急带着她往前策去。

而后是风起之音,呼啸尖叫,微雨落地,转过一处山岩,微雨化作他物,有什么白茫茫的东西簌簌的扑在面上,春天定睛一看,揉揉冷的发红的手,不知是高兴还是恐惧:“李渭,下雪了。”

这是盛夏的雪。

起初是纷纷的雪粒,春天那时尚不觉得冷,只觉新奇,后来雪势越来越大,大若巴掌,落地铮然有音,寒风愈急,翻扑面靥如织。

两人身在风雪之中,宛若腾云驾雾,目迷口噤,地上泥泞难行,春天只觉身下枣红马几近觳觫,自己也冷的麻木,几乎失去知觉,她想唤李渭,却被狂风大雪堵的说不出话来。

李渭也回头望了一眼,见春天的马儿马蹄滞涩,几乎要仆倒在地,勒住追雷,向春天伸手了手。

春天被他略一牵拉,就跌入他的怀中,而后稳稳的坐在他身前,李渭羊裘一抖,将春天裹住,领着春天的马,策着追雷往山下行去。

她在李渭怀中坐了许久,这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,身体逐渐发热,十指呵气,尚可活动:“李渭,雪好大,我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避一下。”

“嗯。”风雪中他的声音也含糊不清,抖着缰绳的手扶了扶她的身体,“坐稳了,前方路险。”

追雷猛然从石崖上越过,策行许久,终于寻到一处避雪山洞,才停下歇息。

春天站在洞口,已是冻的脸颊发木,双手冰冷,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冰雪世界。

雪花大又脆,如冰晶落地,有噼啪的声音。

作者有话要说:甜完了,后面是剧情……

渭北春天树小说的作者是休屠城,本站提供渭北春天树全文免费阅读且无弹窗,如果您觉得渭北春天树这本书不错的话,请在手机收藏本站www.mulongshi1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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